爷爷是我劳作的榜样,更是我童年的温暖陪伴。爷爷七十多岁的时候腿脚不利,常拉着我去五里外的乡里赶集。作为犒劳,有时是买几个苹果,有时是一碗螺蛳,或是一块热豆腐,我便很开心。爷爷的箱子里总是有冰糖,有桔子,有饼干、罐头,那大多是我那两个在沈阳的姑姑带回来或邮过来的。爷爷吃时自然是要分给他的孙儿孙女,这也是我们喜欢呆在爷爷屋子的一个原因。当然还因为别的,比如爷爷的好性情,还比如爷爷陪我们讲话儿。爷爷给我讲霸王项羽和汉王刘邦的故事,讲努尔哈赤老罕王的故事。我从爷爷那听到的最惊心动魄又最引以为豪的就是爷爷讲他奶奶的故事。小日本占领时期,有一天日本兵又到村子里来搜小鸡,爷爷的奶奶把几只鸡藏到菜窖里。日本兵搜了一圈没搜到,刚走到大门口,一只不争气的公鸡喔喔鸣叫,日本兵转过身搜出了公鸡,凶相毕露地向爷爷的奶奶伸出了刺刀。爷爷的奶奶好厉害,不仅不躲,还把头伸过去说“你砍!你砍吧!”,日本兵看到毫不畏惧的爷爷的奶奶哈哈大笑,伸出大拇指说,“你老太太,好好的!”最后,不仅人毫发不损,还把鸡也还给了爷爷的奶奶。这可不是电影不是小说,是爷爷的真实讲述,爷爷的奶奶好勇敢啊!爷爷像一座家族桥梁,在爷爷的讲述中,我知道了机智勇敢的爷爷的奶奶,还知道了年轻时任性闯边外(北大荒)、老年时酒壶不离手的狂傲大厨太爷爷,知道了极爱干净、厉害却讲理的我奶奶,挎着洋刀的公安局长四舅爷……
爷爷晚年在伯父家和我们家轮月吃饭,孙儿们都喜欢爷爷,临近的那天便抢着来给他搬早饭用的糖罐子、蛋篓子。爷爷有肺心病,冬天生病了我们都积极热心地来照顾。妈妈也是待爷爷很好。我记得妈妈把炒熟的花生剥了壳,放到面板上幹成碎儿给牙不好的爷爷吃,记得好东西都等爷爷来我家时做来吃。我爷爷很喜欢吃妈妈刚炸的萝卜丝丸子。一大家子人中间爷爷从没一句不满和抱怨,作为长者尊者他也不发脾气不使性子,少说多做,做事留有余地。爷爷的柔和乐观与宽厚深深影响了我,尽管我做不到爷爷那么好。
爷爷是八十二岁那年春节病重的。春节当天,他还努力穿着新衣服,坐在炕上接待晚辈们的拜年。之后就卧床了,一直打吊针。后两天,乡村医生不再打针了,说血已经倒流。正月二十五,我的爷爷离开了我们。神志不清的前夜,爷爷意识乱了,口中念叨的还是“惊蛰乌鸦叫……谷雨种大田……”我那在田地间劳作了七十多年的爷爷,节气时令、春种秋收已入了他的精神深处、魂魄内里。爷爷离开那年我十七岁,全家人都报庙去了,我一人守着爷爷,守着像是睡着的爷爷,我一点不怕,我知道爷爷给我的是不尽的慈爱,我对爷爷是满心的敬爱。
二十多年后的这个清明节,我还在心里呼唤你,爷爷;我还在记忆里亲近你,爷爷。我多想还跟着您插栅栏,栅栏挡住了鸡鸭猪狗,青菜们呼呼地长,赖瓜、梅豆爬得里出外进。我还记得您那么爱植树,祖坟边的松树,门口的杏树,厕所边的枣树。您知道菜园边的大杨树和水井边的山楂树都不在了,但都长在我记忆里了,谁也拔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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